枫蓬兰住在碧空市一处有名的豪华高层公寓群中。这块我是挺熟悉的,当年父亲本没打算买银龙湖附近的别墅,而是准备在这里弄两套上下层相连房子。所以我经常和他来这看房。后来,因为我多嘴说了一句“高层楼火灾逃不出去”,父亲改变了主意,于是就买了建在湖上的别墅,到底有多怕火啊。
在一幢高耸入云的大楼下停车,我下车为枫蓬兰拉开了车门。
“谢谢你,我今天玩的很开心。”
枫蓬兰跳下车,对我点头微笑。
“你一个人住啊。”
“是啊。”
这不安全啊,家里买卖那么大,盯着枫家的人肯定不在少数,说不定就有哪些亡命之徒会对枫蓬兰下手。
想到这,我不禁笑起来,这是自嘲,我能想到的事,她父亲会想不到吗?估计就是就是那位单小姐照顾她起居,保护她安全吧?而今早单小姐能那么爽快地离开,也就说明有人给她说了我的来路,让她能放心把枫家千金交给我。
这个人无疑是枫志华。
“要我送你上去吗?”
“不用了,家里很乱。”
枫蓬兰摆摆手,向我道了再见,便蹦蹦跳跳上楼去了,简直像只活蹦乱跳的蚂蚱。
那么,总归是把关系调整好了,之后慢慢发展,以一个良好的形象和身份去见枫蓬兰的父亲吧。反正,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。
对了,还得给她买筒子鸡。
至于设计,也需要开始考虑,和那些从小就卯足劲往设计学院考的人才相比,我接触设计不过是前两天的事而已,设计作品仅有一件女装,要体现自己的风格还要在后天上学前完成作品,是个艰难的工作。
没错,《天桥骄子》级别的任务。
如果不完成,而且不让费马满意,我极可能被赶回自费生班。现在顾不得考虑风格,当务之急是搞出一件费马能满意的好衣服。
费马是意大利人,意大利的男装……家里倒是有三件西装,但三两件衣服并不能代表一个国家服装的风格。
还是得问问远晴,她应该知道。
♢
怎么回事,张阳没走吗?
把车开进车库,我看到张阳那辆凯迪拉克还在,而在它旁边,竟然停了一辆从没见过的丰田卡罗拉,还是油电混动的。
奇怪,谁的车停到我家车库了?
因为父亲和开发商关系不错,所以买房子时他送了我家几个车位,不过现在家里就四辆车,显然是多余了,还是找物业卖掉两个车位好了,不然也给别的车主添麻烦。
离开车库,掏钥匙打开别墅大门的瞬间,我只觉一股恶寒从背后袭来。
玄关处放了许多鞋,除了远晴和张阳的鞋以外,还有很多从没见过的鞋,这意味着家里来客人了。可我家这时候能来什么客人?十有八九是来讨债的,我只能祈祷是个小数目。
走入客厅,我才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客厅的沙发里坐了四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,他们胡子拉碴,衣服皱巴巴一团,其中一个的裤子上还有许多白点,应该是刚给别人家里刷完石灰过来的。很明显,他们是不请自来的。
而厨房里坐着的人,除了远晴和张阳,还有一位穿着中华立领的中年男人,我认得他,常务副市长朱至善。
我是见过朱至善的,前两年市里安排领导和企业家去欧洲考察,出发前一天朱至善和父亲在家里吃饭,后来喝多了还在我的房间过夜,害得我只能住书房。
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海啸般从左右奔袭而来,我感觉自己几乎要被两边的视线给拍扁。做买卖的,就要上讨好官僚下照顾员工,就像在上千米高空走钢丝,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。
“远宇又长高了嘛,一表人才。”
看到我进来,朱至善笑着对远晴说道。他旁边没人,应该是自己开车过来的,这也就解释了那辆卡罗拉的来历。
“朱副市长,你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?”
我换上笑脸,像那些围着官员拍马屁的商人一样迎上去问好。以后要在这里干成什么事业,少不了他的帮助。说白了,哪个官员身边没有一群商人朋友呢?
“我看,你还是先处理他们的事吧,他们非要等你回来。”
朱至善笑笑,眼睛瞥向我身后。我转身看去,那四个男人已经站在了我身旁,为首的微微弯腰,脸上满是比我还虚假的笑容。
这男人看起来很眼熟,我应该在父亲公司见过他,不过想不起名字了。既然是前员工,那找上门来无疑就两件事,要么是要工钱,要么是请我介绍工作。
如果是前者还能满足,如果是后者,那就要看郑星璇她家还要不要人,毕竟和我熟络的也只有郑家了。
“郎公子,我是罗运,您还记得我吗?”
罗运……
“我记得你,你是公司党支部书记,焊接组长。”
在公司党支部成立的会上看见过他,当时我正因为打架被老师强制休假,被老爸关在公司里反省。
啊,对了,父亲去世后,党支部好像一直在做公司上下员工的思想工作,那个卧轨事件也是在党支部左劝右劝之下才消停。这么说来还真得感谢他。
“是是,没想到您还记得我。”
“当然当然,你给公司帮了很大的忙,郎家很感谢你。这次来,有什么事吗?”
罗运的笑容凝固了,他尴尬地咳嗽两声,脑袋更低了,眼睛也不看我。
“是这样,我们几个,都有些薪水没有结。本来郎老板走了,我们不想给您添麻烦,但是……我们几个领养的孩子得了白血病,前两天骨髓配型成功,对方也同意捐献,但动手术需要钱,所,所以……”
几个大男人又当爹又当妈,没了工作还要养孩子,给孩子看病,实属不易。拖欠工资是最没良心的事,我绝不会干。
“你们有多少工资没结?”
面对我的询问,罗运很犹豫,本来,要回自己的血汗钱天经地义,而他却羞于启齿。
“……总共20万,其实,郎老板已经给孩子捐不少钱了,我实在不该麻烦您。”
“如果没有什么证据表明公司欠你们工资,我也无能为力。”
虽然我同情罗运,但总不可能老员工上门要钱就给,那样的话我家早就被搬空了。当然,即便他拿不出证明,我好歹也得捐点钱,毕竟是条人命。还有那个骨髓捐献者的好意,不能辜负。
“这个,是会计开给我们的欠条。”
罗运把手伸向怀里,从里面抽出一打纸递给我,上面用黑字清清楚楚写了欠这些人多少工资,以及会计的名字和日期。
还真是二十万,是这四个人大半年的薪水,看来现在技术工人挣得都还不错……话说,为毛要开欠条?会计手头没钱吗?还是说会计把这钱给昧下了?
我细细读了欠条,才发现上面标注的日期是2月15日,也就是父亲去世的第二天。
“父亲去世后,我停止了公司一切支出,包括该发放薪水。”
远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。
父亲去世的当晚,我和远晴就去了公司大楼,先是确定了父亲放在保险柜中的遗嘱,又通知电业局断掉矿厂和选洗精炼厂的电。之后远晴要召开董事会会议和股东会议,我没权力旁听,这些事也不知晓。
“也就是说他们去领薪水的时候,会计手里一分钱工资都没有?”
“不可能有,公司监事会再三检查确认过。”
远晴摇摇头。
“如何断定在此之后他们没有去取工资?”
“所有未结工资都是按照会计提供的账本发放,至于欠条,凡领过工资的都已回收销毁。”
“你确认一下会计。”
我把纸递给远晴,她低头扫了一眼,对我点点头。
“没问题,是咱们公司的。”
“如何判定这不是假的?”
“上面有印章,我们还可以找会计对账。”
说罢,远晴掏出手机,但我摆摆手,让她收了回去。
不可能真的当人家面找会计对账,我相信这位为公司做出无私贡献的老党员。
不过,二十万真的够吗?我记得新闻里骨髓移植手术都要五六十万啊,就算找红十字会,那也还差得远。社会捐款的话,最近看的报纸上没有刊登过。
“罗运先生,二十万能够吗?”
“啊?哦哦,郎先生您放心,之前,光华慈善基金会给我们捐了二十万,所以,加上您给我们的钱,正好。”
光华慈善基金会?枫志华还在搞慈善?
仔细想想其实也很正常,正所谓富长良心,有钱人总会做些慈善,也许是为了回报社会,也许是以为做了善事会有神仙保佑。不管是出于迷信还是爱心,反正结果都是好的。
“好吧,罗运先生,把你的账号给张阳,我会尽早把钱打过去,有时间我会去看你女儿。”
我朝张阳使个眼色,他点点头,起身去拉罗运往外走。
“郎,郎公子!谢谢你!”
罗运显然是被我如此爽快地答应给钱给惊得不轻,他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,深鞠一躬对我表示谢意,他身后的那三个人也跟着一起鞠躬。
“行了行了,欠债还钱天经地义,不值得道谢。”
我不知道究竟该用怎样的心情对待这事,出于良心,我应该为及时还上工资救人一条性命而高兴;出于私心,我非常不情愿卖车。
没错,只能买车了。
张阳带着四个人走出别墅,大门关上的声音响起,我顿时感觉肩上的空气都轻了不少。
“不好意思啊,朱副市长。”
“应该是我不好意思,还得麻烦你把张阳弄出去。”
朱至善露出友好的笑容。
其实让罗运把账号留给我就可以了,让张阳去办完全是为了支开他,这么大的官亲自登临肯定是有要事相商,张阳在场太不方便了。
“你应该也听说了,市里有些人指责令尊偷税。”
“是,我听说了。”
“很遗憾,这是真的。”
……
原本,我以为自己会难以接受这个事实,可不知道为什么,我一点也不惊讶,一点也不,就像那些刚下飞机就看到纪委官员的贪官一样,不会感到突然,只会用前所未有的冷静去面对命运。
“多少?”
“八百万左右。”
朱至善轻描淡写道。
……八,八百万?父亲怎么会欠得这么多?
八百万,就算把所有车都卖了也还不起,只能卖这栋别墅,还完税款剩下的钱应该还能买一栋市郊的小房子,就是上学麻烦些。
不知道为什么,我几乎是习惯性地去想解决办法。
“不过你们不必担心,屋檐滴水代接代,新官不算旧官账,王荣懂这个规矩,应该不会为难你们。”
说着,朱至善抬起瓷杯送到嘴边。
听到他这话,我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来了。
嗯?杯子里是白开水?家里有红茶,为什么没给他沏?
远晴不可能这么怠慢,应该是朱至善喝不惯红茶吧?
我走去阳台,拉开储物柜,那盒准备送他的黄山毛峰正安稳地躺在成堆的礼品之间。父亲生前每年都要给很多人送礼,提前买好和退还的就都放在了阳台。有时间也得收拾收拾这里,把该送的都送了。
“朱副市长,听说你是安徽人,这是安徽特产,家里也没人喝。”
我将礼盒推给朱至善。
“黄山毛峰,投其所好的能力倒是丝毫不差地继承下来了。”
看着礼盒,朱至善苦笑起来。
“放心,朱副市长,发票在盒子里。”
只要发票在朱至善手里,就没人能说这茶叶是别人拿来贿赂他的礼品。其实也不会有人白痴到把茶叶当贿赂。
“远宇,你很聪明,这聪明劲得用在正地方。”
“我哥要是聪明的话,应该送你翡翠原石。”
远晴把开起玩笑来。
“那玩意我可不敢收啊,放在地上是个石头,哪天手贱给劈了,里面的东西值几千万还是上亿可是谁说不准,到时候我就要上电视啦。”
一阵爽朗的笑声,空气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。
“我知道你们最近不怎么高兴,我也高兴不起来,昨天,我们和山东那边有个交流会。结果咱们市让人家给批了。”
朱至善轻声叹气。
“批了?”
“说咱们市的光华公司,乘人之危,欧盟反倾销起诉刚获胜,马上就举债收购山东的光伏企业。”
……等,等等,什么意思?
欧盟前几天的确给中国的光伏产品加了反倾销税,中国公司本来就是靠低廉价格来抢占市场,加税就意味着利润减少,甚至可能被彻底挤出欧盟市场。
这么说光华也难幸免,怎么会有钱去收购同行呢?
“光华公司的产品,除部分供给国内外,主要出口美洲,所以受欧盟反倾销影响不大,顶多是股价跌点,也跌不了多少,因为光华的股东要么是枫家人,要么熟知光华主业务,抛售股票的只有不了解真相的那些散户。”
远晴看我一脸茫然,赶忙解释起来。
解释得倒是很清楚,但我反而有了更多的疑问,为什么突然提到光华?朱至善是不是话里有话?
“这就是我要找你们谈的事。咱们市非常引以为傲的产业一是光华的光伏,二就是令尊的粉煤灰铝硅钛循环产业,已经垮了一个,我不希望再垮第二个。”
“您的意思是?”
“我听说郎家和光华有一些利益上的纠纷,想来确认一下,你回来之前,远晴已经和我讲了不公平合同的事。恕我直言,二位也知道光华在本市的地位。现在光华是举债收购山东的企业,资金绝不能出问题。希望二位不要现在就去和光华公司兵戎相见。”
朱至善将他的想法和盘托出,每一个字刚从他嘴里蹦出来就变成一颗钉子砸进地板里,丝毫不能通融,也不留情面,空气霎时就弥漫起了火药味。
我扭头去看远晴,她的小手在桌下握成拳头,因为过于用力而不断颤抖,关节碰撞的嘎吱声不断响起,但脸上还是强装着平静。
没错,后果我们清楚。
光华不仅要还贷款,而且要组织再生产,如果资金出问题,那对一个企业无疑是毁灭性打击。届时光华除了融资将没有别路可走。但,一个双层股权的企业只有在不断盈利的情况下才能吸引投资;如果负债累累,傻子才投钱呢。
“法院不是我家开的,是你们市里的,怎么可能说冻结就冻结?朱副市长您放心,郎家人都很识大体顾大局,我们绝不会给您添麻烦。”
这倒不能说是妥协,毕竟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起诉她家。
“别说这种话,法院独立行使审判权,我们政府不能干涉。”
大概是放下心了,朱至善长舒一口气,抬起已经空了的杯子往嘴边送,结果什么都没喝到。
“那好,我就不打扰了,二位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。”
朱至善没有拿茶叶,起身欲走。
“朱副市长,茶叶您拿着,就当是给嫂子的和孩子的。”
“小伙子够聪明啊,上来就称兄道弟的了。”
朱至善笑笑,转身拿上茶叶。
瞧,我说过了,朱至善不是海瑞,像海瑞那种人在当今社会,即使奋斗到死也只能在基层,不可能爬到副市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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